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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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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時恩沒給姜楊把心中所想說出來的機會,因為很快他就接著道:“作為賠罪,今天的午飯我來做好不好?”

“你還會做飯?”姜桃驚訝地看他。

沈時恩想了想,道:“也不算會,只是在采石場那邊要輪流在竈房當值,做一下大鍋飯還是沒問題的,你不要嫌棄就好。”

姜桃忙說不會。她哪來的資格嫌棄旁人啊?

沈時恩讓大家都別站著了,說姜楊前頭還搬了一趟書,依舊去歇著,又點了蕭世南去給他打下手。

等他們兄弟進了竈房,姜楊就在井邊打了水,招呼姜桃洗臉。

“你啊。”姜楊無奈地嘆氣,“你還是別進竈房了。”

姜桃老老實實地不敢為自己爭辯了,但還是道:“我不進竈房咋辦嘛,咱們一家大小都要吃飯。你姐夫只這幾日得閑能在家,往後還要去采石場的。我不做飯,你和小阿霖都喝風嗎?”

“我來做吧。”姜楊道。

“你每天下學都晚了了,還有功課要做。”姜桃挺不好意思的,小聲道:“不然讓我再試……”

姜楊說別了吧,又道:“那雇個人來做飯吧,一個月給個幾錢銀子,也不是負擔不起。”

幾錢銀子確實不貴,但是姜桃還想著給蕭世南‘贖身’。那一百兩還沒影兒呢,家裏的銀錢也花的差不多了,只有姜楊身邊還剩一二十兩,和她身邊早上衛夫人送來的十兩賀儀,就想著能省一點是一點。

姜楊看她沒接話,就又道:“銀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,家裏這麽多大老爺們兒呢,還能讓你為那麽一點銀錢發愁?”

大老爺們?姜桃看著他瘦弱的身板,沒忍住‘噗嗤’一聲笑了出來。

姜楊沒好氣地哼了一聲,讓她洗完臉和小姜霖一道搬板凳去門口坐著。

整間宅子都透著一股濃重的煙味兒,姜桃也怕小姜霖吸多了煙氣出問題,拉著他坐到了門口。

而這時候聞著味道的左右鄰居也尋過來了,正好就是巷子口和姜桃搭話的那兩個婦人。

左邊那家的是紮頭巾的圓臉婦人,捂著鼻子上來就問:“小娘子,你家是不是著火了?”

右邊那家則是高瘦的那個婦人,著急道:“著火的事兒可大可小,要是處理不當,連我們旁邊也要燒起來的。”

姜桃連忙起身道歉,又解釋說沒有著火,只是她燒柴的時候沒註意,點了濕柴,所以才冒煙了。

兩個婦人很無語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回答。只是看姜桃年紀小,說話又輕聲細氣的,她們也不好責怪什麽,只叮囑她往後要註意些,還很熱心地問她要不要去她們家隨便先吃一口。

姜桃忙道:“不用不用,我夫君已經在竈房裏燒飯了。”

兩個婦人對視一眼,還是不知道說啥好。

老話說君子遠庖廚,雖說普通人也不敢自稱‘君子’,反正她們到了這把年紀,還真沒見過有男人樂意去竈房幫忙幹活的,別說做飯了,連碗菜也是不可能幫著端的,只會翹著腳等吃飯。

唉,還別說,個人自有個人的命。

先前她們還在心理惋惜,說這麽個漂亮的小娘子怎麽配了那麽個夫君。雖然她夫君樣貌和本事都是頂頂好,但是身份不成啊,當苦役又不給月錢,一家子開支都都不成問題了?日後肯定是挨苦的。

如今想著她夫君居然連飯都幫她做,不禁又覺得,過日子嘛,主要還是要會疼人。雖然不至於有情飲水飽,但是有個人知冷知熱的,已經比一般掙個三瓜倆棗、回了家就充大爺的男人好很多了。

正說著話,蕭世南出來了,說他哥說的,這個時辰開始蒸飯不知道要蒸多久,所以就光炒菜,去買點面條當主食。

姜桃倒是沒想到這個,她連忙從板凳上起來,說給蕭世南拿錢。

蕭世南擺擺手,說自己身上有。

等他走了,兩個婦人眼睛又冒光。

圓臉的那個吶吶道:“這就是你家小叔?這長得也很不錯啊。”

高瘦的那個也跟著道:“雖然和他哥長得不是特別像,但是白白凈凈、秀秀氣氣的。好像所有長相上的便宜都讓他家人占著了。”

小姜霖一直乖乖坐在姜桃身邊,聞言就擡頭道:“我……我也長得很好的。”

他白白胖胖跟年畫娃娃似的,不屬於長得特別好看的類型,但婦人沒有不喜歡這樣的娃娃的。

所以兩個婦人聞言都笑起來,配合地道:“對對,你也長得很好看。你叫啥名字啊?”

小姜霖毫不怯場地回答:“我叫姜霖。兩位姐姐可以和我姐姐一樣喊我小阿霖。”

兩個婦人笑得肚子都痛了,說她們最小的孩子都比他大,怎麽能亂喊她們姐姐呢?

小姜霖困惑地歪了歪頭,“可是我姐姐也喊你們姐姐啊。我娘從前教的,讓我不知道怎麽喊人的時候,就和姐姐喊一樣的。而且你們都很年輕,我總不能喊你們嬸子吧。”

小姜霖慣是個嘴甜的,但倒也不算說了假話。這兩個婦人一個看著二十七八,一個看著三十出頭。但在城裏生活的,不比在鄉間做活風吹日曬的,所以看著就和鄉間二十五六的婦人差不多大。

圓臉的婦人樂得不成了,對著姜桃道:“你弟弟教的太好了。你爹娘呢?怎麽舍得放他這麽個年畫福上娃娃似的在外跑?”

“是啊,我家要是有這麽個討人喜歡的小娃娃,我得把他拴褲腰帶上,走哪兒帶哪兒,一刻也舍不得他離開我的。”

姜桃就斂起笑容,說爹娘都不在了。

兩個婦人聽了這話又替他們姐弟心疼,怪不得這麽年輕就要自立門戶了,原來是爹娘都沒了。真是可憐見兒的。

“我娘家姓王,你喊我王姐姐、王嬸子都成,咱們鄰裏鄰居的,往後有事盡管來尋我。”圓臉的婦人道。

“我娘家姓李。你遇事也盡管開口。”高瘦的婦人對著她笑了笑,“遠親不如近鄰,不用客氣的。”

姜桃就也自報了家門,對她們道了謝。

說著話,蕭世南也買了面條回來了,手裏還拿著兩根糖葫蘆。

小姜霖一看到糖葫蘆就什麽都顧不上了,站起來就伸手等著接了。

蕭世南遞給他一根,然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另一根塞到了姜桃手裏。

姜桃也楞了一下,問:“給我的?”

蕭世南不敢和她對視,眼神亂飄地解釋:“剛有個賣糖葫蘆的老奶奶,我看她賣不完怪可憐的,想讓她早些回家,就多買了一根。”

姜桃狐疑地看了看天。這青天白日的,還不到下午,糖葫蘆賣不完不是很正常嗎?

蕭世南沒敢多說,小跑著進竈房去了。

他能說啥?可憐老奶奶當然是瞎編的,這幾日剛開春,正是出門的好時光,賣糖葫蘆的生意不要太緊俏,就這兩根還是他和人擠了半天搶到的。還是同他嫂子說,他看她好心辦壞了事、垂頭喪氣的,所以特地買回來哄她的?

他說不出口,只能信口胡謅。

“這小子。”姜桃好笑地搖了搖頭,但是當著兩個鄰居的面也不好意思吃,就只拿在手裏。

王氏和李氏也跟著捂嘴笑,她們是看出來了,這家子都把這小娘子當孩子哄呢。

再不用替她惋惜心疼了,人家福氣好著呢!

沒多會兒,沈時恩做完了飯,喊姜桃和小姜霖進屋吃飯。王氏和李氏也就回自家去了。

飯桌上擺了兩盤子菜,一盤炒白菜,一盤煎雞蛋,然後就是一人一大碗面條。

“湊活吃吧。”沈時恩說著去洗手,然後讓大家先動筷。

姜桃知道姜楊有時候說話難聽,坐下就和他小聲道:“你姐夫特地做的,不好吃你也不許說。”

姜楊心道這還用你說?

不過很快沈時恩洗完手也進屋落座了,他們姐弟也就沒再說話。

姜桃先吃了一口面條。面條就是普通的湯面,放了醬油和一點香油,但是味道和火候都掌握的很好,鮮香爽口。而後她再去夾白菜,白菜就是加了油和鹽,滋味說不上特別好,但也不算差。只是這些白菜有些切得很不均勻,大的一塊能有半個手掌大,小的就碎得根本夾不起來,倒也有切的特別好的,跟用游標卡尺量過的一樣,大小一模一樣,絲毫不差,很明顯不規整的那些是她之前切的,規整的是沈時恩後來切的。

怪不得人家說廚子刀工很重要呢,光是這炒白菜,切得工工整整的口感就很統一,而她切的那種大塊,外頭爛爛的,裏頭卻還帶著脆,吃起來怪怪的。

煎雞蛋就更不用說了,火候好的沒話說,煎的外焦裏嫩,光是放一點鹽就香味撲鼻。

姜楊吃了兩口就拿眼尾看姜桃,意思也很明顯了,就你還替別人操心吶?人做的比你好太多了!

姜桃也越發不好意思了——連沈時恩這樣的大男人做飯都比她厲害那麽多。兩廂一對比,她的廚藝真的不配有姓名!

都是奔波了一上午的,他們各自面前的一碗面條很快就吃完了。

沈時恩和蕭世南胃口大,如今在自己家也終於不用顧忌什麽,吃完了又接著去添,把鍋裏剩的面條全給撈完了,才饜足地放下了碗。

姜桃是今天除了小姜霖外,做活最少的,吃完就搶著去洗碗。

沈時恩把她按住了,說:“洗碗傷手,你的手還要做刺繡的。”

做刺繡的最寶貝的就是一雙手,要是手粗糙了,摸光滑的料子都會拉絲。

姜桃也知道這個,但是什麽都不幫忙就顯得她很憊懶似的,便小聲道:“偶爾洗一次應該沒關系吧?”

姜楊也說讓她歇著,幫著沈時恩一道收拾了桌子,端著碗筷去竈房了。

下午晌,大家歇息了一陣,又開始忙自己的事。

沈時恩和姜桃出門去給家裏添置東西,姜楊則帶著小姜霖寫功課,蕭世南沒什麽事兒,沈時恩想著他也是難得休息,讓他自己歇著去。

雖然搬進城的時候,姜桃把能想到的、可能用到的東西全帶過來了,老舉人家也留了不少東西,但需要購置的東西也不少。

首先就是碗筷之類的,因為從前都是和老太太、老太爺一起吃飯,所以碗筷也都是共用的,搬過來的時候姜桃也不好意思多拿,就只拿了幾個碗,幾個盤子和幾雙筷子。以後日常大家一起吃飯,說不定還會有上門的客人,肯定還是多備一些的好。

然後就是廚房的調味料,她沒拿姜家竈房的,今天午飯用的還是之前老舉人家剩下的。

還有就是她們姐弟三個是不缺什麽了,但是沈時恩和蕭世南缺的東西就太多了。今天蕭世南搬東西的時候沒註意,還把袖子那處勾爛了一個洞。他身量比姜楊高大不少,也不能讓他先穿姜楊的湊合。

買東西的時候姜桃就不吝惜了,在街邊的攤位上買了一整套碗碟,另外還買了兩個盛湯用的大湯碗,說給沈時恩和蕭世南吃飯用,省的他們一趟趟來回添飯。

買完調味料,姜桃就拉著沈時恩去了成衣鋪子,說給他們買幾身衣服日常換洗。

沈時恩提著她買的大包小包,一直沒有怨言,聽她這麽說了才開口道:“不用買這些,我和小南日常那兩身就夠了。”

姜桃選擇忽視,進了鋪子就讓活計幫著挑。

一人給他們買了兩身新衣裳,不過到底預算有限,所以選的只是普通的細布。四身衣服加起來也不到一兩銀子。

買完衣服就是鞋了,他們做苦役的最費的就是鞋,沈時恩腳上的布鞋鞋底都塌成一層了。

姜桃問了他和蕭世南的尺碼,又給他們一人買了一雙。姜桃怕兩個弟弟心裏不平衡,就再去給他們一人買了一刀紙。

紙這東西就金貴了,姜桃根本沒敢去看那些貴的,也不想買那次等的發黃的那種,就只買了普通檔次裏頭稍好一些的,就這樣還花了一兩。

後來她看沈時恩兩只手快提不下了,就說先這樣吧,以後缺什麽再來買。

“你自己呢?”回家的路上沈時恩問她,“怎麽不給自己買點東西?”

姜桃笑著搖了搖頭,說:“我什麽都不缺啊。”

沈時恩抿了抿唇沒說話,眼神落在了她發髻上。

姜桃的頭發生的極好,濃黑順滑,像墨色錦緞,只隨意挽了一個最普通的婦人發髻,都好看的不像話。只是這樣好看的頭發,卻只插著一支小小的銀簪。

姜桃察覺到他的視線,摸著頭上的發簪說:“我也不愛這些,而且我也有好幾支銀簪呢,從前爹娘在的時候給我買的。”

原身的爹娘從來沒有重男輕女,對長女寶貝得很,原身從十二歲開始,他們就開始給她打銀簪子。到他們意外去世之前,原身已有了五支銀簪子,不過她手也松,想著反正日後爹娘還會給自己打新的,就送了兩支給手帕交錢芳兒。還有就是他們給原身置辦嫁妝的時候,瞞著老太爺和老太太給她打了一支金簪子。

姜家老太太活到那把年紀了,也就一只金手鐲和一對金丁香。

所以原身爹娘讓姜桃出嫁前千萬不能露出來,原身也寶貝得跟什麽似的,每天都要拿帕子擦拭一遍。

不過後頭姜桃穿過來了,年前給原身爹娘上墳的時候,她把那支金簪子埋在了墳前,算是給原身立的衣冠冢。這樣以後給原身爹娘上墳燒紙錢的時候,也能供奉到她。

不過沈時恩這話倒是給姜桃提了醒了,還有兩支銀簪子在錢芳兒那裏呢,她既然看不上原身對她的心意,這不得讓她吐出來?!

兩人說著話就回到了家,剛走到天井裏,就聽到屋裏姜楊和蕭世南吵起來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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